璟璟冲鸭!

佛系更新,遇事随缘。

自二十一世纪

家里面没刷漆蓝玻璃的老房子都要拆了,零零散散的没剩几栋,棚户区紧贴着今年新开的花园洋房小区,大门没开在那一侧,穿过小门就是一道胡同,勉勉强强的让一辆家用SUV过的大小,下雨就淹,老鼠当着人满胡同乱窜,全是大个的,小一点的早死了。然而隔壁小区夏天连个苍蝇都见不着。然后就说要拆了,建公园,建房。挺好,皆大欢喜的结局,毕竟自己老家一套房也是拆过来的,方便宽敞,不亏。

亏的应该是老鼠,住了这么多年的家,叫一张文件给卷了。

将来搬到哪儿去还是问题,拆房总得租房住,没有先给你房再拆你家的道理。他不知道他家搬哪儿,也不知道她家搬哪儿,不过一个小城市嘛,总归也是大不了哪儿去,骑着自行车绕半天,完了。

没人说这是二十一世纪,太奇怪,前几年还有人老说二十一世纪,指示当今不一样了。现在如同奇幻般的变化已经不值得一提,每个人都在想着明天,没人敢夸耀今天了。

过了几个月搬家了,果然没住一处,他也没有三番五次找过她,点头之交,见面打一个招呼。在荷尔蒙最爆破的时期,也没传出过什么粉色泡泡。过了很久很久之后,都搬进了新居。她没搬回来,说是家里面出事和她妈走了。然后她就只在茶余饭后的谈资里充当一个极小的角色,没过多久就被淹在横飞的唾液中消失不见。更像是泡的没色的茶水一般给人漱口用了,又喝的一声吐到树根下面。

人住在哪里根本不重要,重要的是住在哪里的人,花园洋房里搬进来一批又一批人,棚户区的,农村来城里打工的年轻人,其他四面八方涌来的人。他觉得那些人就是老鼠,哪怕身居洋房,也抹不掉之前的特性,哪有什么皆大欢喜。他想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错了,只是觉得没有由来的愤恨。

之后就是平平无奇的高考,按照惯例下了一场大雨, 之后他就上学去了。

大学脱单依旧是一个幻想,玫瑰色的青春只属于一部分人,应该不属于他。实际上造化弄人,他很快就见到了另一个女孩子,短发,牛仔外套牛仔裤,后背很挺的站在宿舍楼门口,脸上有雀斑。他常常被朋友教育不要穿一身牛仔,很难看,low逼打扮。那孩子却很好看,不是惊世骇俗的漂亮,而是美。他第一次向她搭话是在食堂,聊了几句算是合拍,也许是错觉。但是没有进一步了。只有食堂聊几句,手机里聊几句,见面聊几句……结果就是说话次数越来越少,说话内容越来越短。后来女孩子发了一大堆话过来,还没等看清楚就撤回了,凭感觉并不是坏话,之后那个孩子就奇迹一样的消失了。听说是被人性侵了,一开始还好,后来被威胁勒索了两三次,心理出了问题,治疗去了。

红色的爬山虎爬满了整堵墙,在秋天里也一样红,瑟瑟发抖。食堂还是要去的,只不过吃饭的速度快了,毕竟少了一个人说话。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,他毕业了,没有什么波澜的毕业。

一直到三十没有结婚,算是父母的心病。然而于现代人而言,三十意味着衰老与年轻,和结婚无关。他没有秃头,没有各种疾病,身体维持良好状态,受到大量年轻女性的追捧。他最后选择了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女人生活,有了一个女儿。

他爱他的女儿,却从来都没有和女儿多说过一句话,女儿也深知有事找妈妈的道理,从不和他亲昵,普普通通的喊着爸爸,不亲近也不疏离。他还是要去见客户应酬,喝酒敬酒一番,场面上热热闹闹的谈着生意,冷不防被客户拍了拍后背:“你可真年轻。”他打着哈哈:“年轻什么,女儿都十几岁了,自己都已经奔五十的人了,图个身体健康就得了呗。”

“五十岁的人哪有几个没的病的,就你身体好,头发厚,还没白头发呢……你看我——”客户拍着头顶给他看。一片稀疏的白花花。饭桌上推杯换盏,说起锒铛入狱的某老板,几十年前靠着裸债发家,带着老客户强奸了大学生,误会人家学生是小姐,最后学生自杀了,吊死在卫生间里。最后压低声音说了学生的名字。他想,哦,是那个女孩子,死了呢。真可惜大好青春糟蹋了。他又没有由来的想起她来,过年时,回家听磕着瓜子的婶子说,她自从和母亲走后就受到了继父的家暴,送到戒网瘾的地方去了,再也没回来过。婶子诡异的笑说,谁知道是不是那男的早送去做……他咳一声,示意自己孩子还在屋里。婶子讪讪的闭了嘴。

真是奇怪,明明是二十一世纪,棚户区早拆了,老鼠却依旧活着。那个老板是老鼠,磕着瓜子喝着茶拉八卦的婶子是老鼠,自己的孩子也是只知道索取的老鼠,那些秃头的人更像是老鼠……就算是自己,也是一只老鼠。

他爱上谁,谁就会死去,而于此同时,自己就会变得越发健康而年轻,只有他一个人明白,这是自己吸取着那些人的元气,一直活着。十九世纪最后一天,他谁也没见,发誓自己一定不要害人了,结果投胎转世,重新开始。这是最愚蠢惩罚,也是最有用的惩罚。

他对任何一个人都变得冷淡,但是丘比特的箭依旧乱射。爱上一个人,和那人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。最后,在他一百岁的那一天,他选择在阳台上看烟花。妻子去世,女儿未归,他准备平静的死去,很平静的死去。年轻人在大街上挤挤嚷嚷着,好像是这个世界马上就要重新开始一样。

“爸爸!惊喜哟!”他回头看去,女儿带着孩子和女婿站在流光溢彩中挥手,“我们回来了!”

电火石光一瞬间,他仿佛感到了一丝欣慰,同时包裹着巨大的恐惧,他对女儿的爱意已经超乎了自己的控制……钟声响了起来,所有人都开始欢呼,而真正的他彻底留在了二十一世纪,自二十一世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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